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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偷狗的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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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偷狗的人

楚恩此番來島帶著兩個民警,村主任苗衡安排他們住在村委會樓上的房間。他與商玉痕在停車場告別準備回村委會時,接到了民警之一張淺的電話:苗衡的小兒子苗天祝找到了,是被一對夫妻扭送來的,原因是他打死了對方的狗想燒狗肉吃。

楚恩在市裏工作多年,極少回老家。他和苗天祝在多年前見過兩面,此刻再見到他,心中十分感慨。

當年的苗天祝大概也就十歲上下。村裏的男孩子普遍比較野,大人們下地幹活顧不上孩子,只能由著他們四處亂跑嬉戲。苗天祝就是那個孩子精,出了名的調皮搗蛋,不服管教。加上這小孩天生長得漂亮,能說會道,欺騙性極強,稍微不留神就被他給騙了。

對於小孩子來說,這些可能無傷大雅,但後來楚恩了解到,他的聰明勁從來不用在正道上。十五歲初中畢業就再也沒有上過一天學,沒幹過一天農活,小時候的打打鬧鬧徹底變成了坑蒙拐騙。

村民夫婦一見到楚恩就激動地沖了上來,先是述說自己家的狗多麽能幹,能看家守院還能幫主人幹活,和自己感情多麽深厚;再說苗天祝平日裏游手好閑,不務正業,如今多麽自私殘忍。楚恩對這種鄰裏糾紛不太感興趣,偷狗而已,最多就是讓苗衡賠錢了事。不過他看著兩人說的唾沫橫飛,突然想到這是一個審訊苗天祝的好機會。

苗衡就坐在辦公室裏,沈著臉看著旁邊的次子。他是個木訥的性格,知道兒子犯錯在先,什麽話都不敢講。兩個村民鬧了半天,楚恩揮了下手示意他們先冷靜一下,轉頭對苗衡道:“苗主任,我看這件事還是私了吧。”

苗天祝眉毛一挑,滿不在乎:“找到一條死狗就賴我,證據呢,憑什麽說是我打死的?”

女主人怒道:“你少賴,上次你用繩子套住我家狗脖子,被我閨女發現,她都告訴我了。我想著主任的面子沒找你。這種事除了你還有誰能幹得出來?”

苗衡眉頭緊鎖,向苗天祝看去,苗天祝輕蔑一笑:“嗯,不是你閨女說的,就是你說的,反正空口無憑唄。”

女人被他這副態度氣得無言以對,看向了身邊的丈夫。男人不滿地叫道:“苗天祝,你別太過分。剛我逮住你的時候你還求饒的,說一條狗而已,看在你爸面子上算了。我告訴你,今天這事沒完。我家就這麽一條狗,我養了五年多的狗啊!”

“那是你們兩口子一起誣陷我。”

楚恩看在眼裏,心知肚明。不光是他,全屋的人都知道這狗就是苗天祝弄死的。一來他們也顧忌村主任的身份,二來沒有證據,只有猜測,遇上無賴也確實難辦。

他伸手攔住了想要上前討說法的男主人,問道:“狗是什麽時候死的?”

“昨天晚上大概十一點多吧,我發現狗失蹤了,到處找不到。我家狗很聰明,從不到處亂跑。我們全家找了一晚上都沒找到,直到今天上午十點多,我發現有人在村後頭生火呢,特奇怪。我剛走近,他就兩腳把火踩滅跑了。我把火堆撥弄開,發現裏面一只死狗,就是我家那只!”

男主人伸手一指,怒道:“你說不是他是誰!”

苗衡慢慢站起來,道:“大侄子,你說的事我了解了。這樣,你們來我房間裏,我跟你們談。”

村民夫婦楞了一下,看了苗天祝一眼,有點狼狽,跟著苗衡走了。苗天祝哼了一聲,擡腳就要走,楚恩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道:“你,跟我過來!”

商玉痕和孫迪吃過晚飯,回到病房坐下。商玉痕道:“小迪,你對我們大家說的,關於你這兩天失蹤的事,有很多問題,我需要你再給我個確定答案。”

孫迪奇道:“玉痕哥,你也不相信我?”

“不是。不是不信你,而是有很多不合理的事。”

孫迪突然感覺十分地疲倦。他自認為自己如實陳述毫無隱瞞,可是人人都不相信他。陌生人不信也就算了,連商玉痕都對他起疑心。

我才是受害者,我差點因此喪命,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要懷疑我呢?

殺人,哼,這種事我會做嗎?

玉痕哥,你相信我會殺人嗎?我會大老遠地跑到一個窮山僻壤來殺人?我圖什麽啊?我是這樣的人嗎?

商玉痕察覺到他的不滿,輕嘆一聲,道:“小迪,我不是不相信你。我只是覺得,你受了傷,又處於一個完全黑暗陌生的地方,記憶是有可能產生偏差的。”

孫迪哼了一聲,仰天躺在床上,甕聲甕氣地道:“那你說,你覺得我的陳述有什麽不合理的地方?”

“你一開始為什麽會覺得那個地方是個地窖呢?因為沒有窗戶,所以覺得它地勢很低,是嗎?”

“不僅僅如此,我出了門就上了一條坡度很高的臺階。這個囚禁我的房間地勢低是肯定的。”

商玉痕微微偏著頭,沈思不語。孫迪想了想,又道:“不過你這麽一說,我也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了。當時太黑了,我幾乎看不清周圍環境,我只能憑感覺知道臺階是在房間外的,我上了臺階走上土路,回頭看時只能看見黑壓壓的一片樹影。也有可能這房子的地基打在山坡之下,而非地表之下。”

商玉痕想了想,覺得也有道理。孫迪又道:“但是你千萬別讓我去找,我真的一點方向感都沒有,根本找不到。”

”好,這個稍後再說。”商玉痕決定再換個話題:“在房間外談話的兩個男人的聲音,你還有印象嗎?如果再遇見,你能聽得出嗎?”

“肯定能。”

商玉痕笑道:“這麽自信?”

“我別的本事沒有,辨別聲音的本事還是有的。你忘了我是做什麽的了?”

孫迪談起自己本行,興致立即就高了。

“每個人的聲音都是獨一無二的。每個人的發聲器官和共鳴方式都有細微差異,這些差異導致每個人的音質、音色、音長和音強等語音特征各不相同。因此,每個人的聲音都是獨特的,無法被覆制或模仿。聲紋,就像指紋一樣,雖然達不到指紋那麽精確,但也是可以辨別的。即使兩個人用同樣的語氣說同樣的話,聲音也不一樣。或許普通人聽起來真的差不多,但我可以辨別出來。”

“我們這兩天遇到這麽多人,那兩個人在不在其中?”

孫迪很堅定地搖頭道:“不在。我可以肯定,他們不在其中。”

商玉痕“哦”了一聲,右手食指在床頭上輕輕地敲動著。孫迪問道:“你在懷疑誰?”

“我說不好。我只是覺得,村裏的人都很奇怪。”

他輕嘆一聲:“你聽過疑鄰盜斧的故事吧。當你懷疑一個人時,他做什麽你都覺得好奇怪,可是事情解決了,你再看他時,發現一切都正常。之前那些奇怪之處不過是自己的臆想。我在查案時很忌諱這一點,沒有證據的事我不願意講出來。不光是影響到說話的我,也會影響到聽話的你們。若是大家的誤區都攢到一起了,想找到真相就更難了。”

孫迪笑道:“你是一向嚴謹慣了,和你的領導同事不便講,和我也不方便講嗎?”

商玉痕想了想,也笑道:“我很懷疑楚恩。”

一聽這話,孫迪立即湊近了他,悄聲道:“真的?我也懷疑他。”

看他這副神神秘秘的模樣,商玉痕禁不住好笑起來:“你懷疑他殺妻?”

“老婆失蹤了,而且極有可能遇害,他看起來一點都不著急,淡定的很。這不奇怪嗎?”

“不僅如此。”商玉痕嘆道:“面對那具不完整的女屍,他也相當淡定。既沒有作為辦案人員的焦慮不安,也沒有作為普通人的恐懼。怎麽形容呢,就好像,死亡是一件平常事,像喝水吃飯一樣平常。”

孫迪喃喃道:“是嗎?確實很怪。就算是他當警察當太久,見過太多死人的緣故,可是殺人分屍案畢竟不是小事啊,他也太鎮定了。”

“我有個想法,但只是我的猜測。”商玉痕微微蹙眉,把目光投向了漆黑的窗外,夜色已深,像看不見底的深淵。

他緩緩地道:“他之所以這麽輕松,是因為當地人不會就此事給他施壓。朱瑤是外地人,在這裏沒有一個直系親人;此外,當地人都信奉花神的詛咒,或許在他們看來,發生意外去世是命,是不需要抗爭的,接受事實就好。”

“但這不是意外。無論人是怎麽死的,被分屍掩埋再被轉移屍體就已經能說明是人為事件了。”

孫迪雖未親眼目睹,但只要想想那血肉模糊的屍塊就已經不寒而栗了。他對自己身處的地方已經產生了深深的恐懼,眼神裏充滿了不安。

“我覺得兇手對這裏的地形非常熟悉,他們肯定是當地人!”

商玉痕看在眼中,忙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肩。

“你說得對,我相信楚恩和我們一樣清楚。我也在等,等著他會給出一個什麽結果。”

“他是當地人,他會包庇兇手嗎?”

商玉痕沈默良久,沒有說話。孫迪垂下頭來,神情有點蔫蔫的。

“他不希望我多管閑事。但是小迪,你了解我的。人命關天,讓我坐視不管我真做不到。何況我現在還很擔心你,最近這段日子,你一定要千萬留心。”

晚上入睡時,商玉痕花二十元找護士租了陪護躺椅,睡在孫迪病床邊。臨床的老人夜裏不停地咳嗽,導致他們兩人都沒有睡好。快天亮時商玉痕醒來,見孫迪呼吸平穩睡得正香,便輕手輕腳地坐起來,打算先去茶水間接點熱水。

在衛生服務中心這兩天,值班的醫生護士都認識他了,迎面走來都向他打招呼問早。商玉痕人長得好看自不用說,說話辦事態度謙和,舉止優雅,加之後來大家都知道了他真實身份,再看他時眼神變得更加親切和熱情了。

他接了熱水,路過前臺時,只聽兩個小護士在聊天,其中一個正是昨天攔住孫迪不讓出門的那位,對同伴道:“哎,聽說了嗎,苗天祝被抓了!”

“啊,今早來時就聽我婆婆說啦。”

“真沒看出來啊,太可怕了。”

“我聽說啊,他老婆早就不想跟他過了,前些日子還吵鬧來著,不過我看苗天祝一副無所謂的模樣。真是沒想到啊!哎,你說他是怎麽想的……”

兩個年輕女人討論的模樣又害怕又激動,商玉痕立即站住了腳步,感覺很詫異。

這幾天他聽說了一些苗天祝的事。這是個不務正業,胡游浪蕩的人,村裏沒人待見他,因為他窮且好耍無賴,現在連打牌賭錢都沒人願意跟他玩了。這麽一個人,和商玉痕在心裏勾勒的兇手模樣完全不同。

兇手至少兩人以上,或者至少一個主謀,多個從犯,孫迪的話可以證實。但如果苗天祝是兇手,他會和誰合作?

他正暗自思索著,褲兜裏手機鈴聲突然響了。取出來一看,正是楚恩的來電。昨天他們在停車場分別時互換了聯系方式。

“早!我上午要帶人先回市裏去,到時候會留下一個同事繼續調查白麗佟的事。他叫張淺,年輕,經驗不足,所以特別請商副隊長幫個忙,臨時指導一下他。我把你的聯系方式給他了。我辦完手頭的事就會回來。”

“這事好說。”

“那就多謝了。”

“楚恩,聽說你們找到苗天祝了,他招供了?是他殺了妻子朱瑤?”

楚恩遲疑了一下,沒有立即回答,似乎有些不願意透露太多詳情。商玉痕追問道:“你確定他是兇手?”

楚恩的聲音有點疲憊:“他沒招供。他連偷狗的事都不承認,怎麽會承認殺人的事。但他很可疑,所以我要帶他回市裏去再進行進一步的詳細調查。”

“偷狗?”商玉痕奇道:“這又是什麽時候的事?”

楚恩道:”這樣吧,如果你有空的話,到村委會來一趟。我們見面詳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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